?【巽下兌上】
大過:棟橈,利有攸往,亨。
彖曰:大過,大者過也。棟橈,本末弱也。剛過而中,巽而說行,利有攸往,乃亨。大過之時大矣哉!
周公遭變,孔子轍環(huán),勢不得但已,故大過以攸往亨。下巽外卦,互體亦巽,為棟橈,輔相非人。上而君,下而民,弱不可支,若大廈之顛危云。夫國所恃為國者,材也。材不勝任,國危奈何?非剛德君子,奮不顧身,往而求濟,何以救民於塗炭哉?遯二隂位,上下為大過,蓋小人不克負荷,君子過以救之之象。夫小人用事於內(nèi),外導君說,豫以上弱其君,竭民之財以下弱其民。君說於上,民怨於下,國若綴旒,斯可憂矣。兌上為君說,巽下反兌為民怨。剛過而中,巽而說行,利有攸往,乃亨,君子扶危持顛之道也。剛中故能立天下事,巽說故能得天下心。剛中巽說,奚往不亨?四陽同德,二五得中,曰剛過而中。巽為仁,仁以說行,曰巽而說行,用利往於大過時。東漢之季,剛過有餘,巽說不足,事窮勢激,卒肇大亂,其事可鑑。雖然,剛過何以中?曰:剛過自有中也。順天理,合人心,中也。剛中而濟以巽說,其亨固宜。大過十月,卦位在亥,且坤隂交乾,變乾陽於上下,乾剛之德,特立其中,可過以濟乾,君子之道也。故夫人君居大過時,莫急乎任用剛德之臣。而剛德貴中,又不可不深察默辨。剛過不中,若九三之棟橈,非獨為君子羞,利害在天下甚大也。噫!以大過之世,而四陽居中,何世無剛德之賢?惟人君樂順從,安怠豫,不以拯天下生民之命,為心剛者遠矣,可不念乎?
象曰:澤滅木,大過;君子以獨立不懼,遯世無悶。
澤滅木,君子蒙難,仁德不敷象也。君子剛毅,不為危難,變守易心。獨立不懼,有大過之才;遯世無悶,有大過之志。木掩於澤,為木者常自若,獨立也。木困於水,不得敷生,且一陽掩之,遯世也。伊尹、周公、孔子則然。伊、周、孔子以天下為巳任,且度吾才德足辦之。履正待時,何懼何悶?陽過為不懼,兌上為不悶。序卦曰:頤者,養(yǎng)也。不養(yǎng)則不可動,故受之以大過??即筮^之象,非養(yǎng)之有素,其能至於是?雖然,大過利往,何取於遯世?豈不曰行藏有道,用舍在時?茍志在必行,以遯為悶,是知有人而不知有天,違正逆理,何以能濟?易之為訓備矣。
初六:藉用白茅,無咎。象曰:藉用白茅,柔在下也。
君子大有為於天下,蓋必先之以禮,而又重以潔白之德。禮行德立,可通神明,然後人心化服,事業(yè)以著。且列牲牢,陳簠簋,以薦鬼神,以奉祭祀。君子蓋將以行禮也,而又藉之以茅。禮行德稱,誠文兩盡,兢兢之慎,不敢寧忽,鬼神其有不亨哉?用斯術於大過之世,孰為而不中理?又何咎也?初處巽下為茅。
九二:枯楊生稊,老夫得其女妻,無不利。象曰:老夫女妻,過以相與也。
英才遇合,而後化育之功成。隂陽氣數(shù)相得,方生生而不窮,曰枯楊生稊。二巽位中,上有互兌,兌少女,為枯楊,為稊。蓋人臣排大難,建大功,為國家生民計,非得天下英才與之共事,則無以立國之本,存國之亡,復民之生。二五君臣皆取象枯楊,聖人意直謂在大過時,必得如二之臣,援初六英才而進之,始可有為於大過。若五華而不實,無益於國,用之適為大過醜,為九五訓戒甚嚴也。
九三:棟橈,兇。象曰:棟橈之兇,不可以有輔也。
三居巽上,巽隂木,其位剛過,外強中弱,任重必折,惟履中者足以輔。蓋履中則衆(zhòng)賢歸之,而輔上之道得矣。且匠者營室,先惟棟木之求,必視其材之大小,質(zhì)之堅弱,中之虛實,晝參夜度,謀而取焉。有天下而任大臣,以社稷生民寄,如何而有愧夫匠者營室之心哉?夫剛而不中,行必不堅,志必不實,材必不可以任大。觀夫棟橈而大廈以傾,柄臣如之,國家危矣,可不慎邪?大過雖以剛為主,而剛德貴中。九三承二陽,本輕而末重,剛過於外者也。九四履二陽,木重而末輕,剛積於中者也。且三處巽上,一陽一隂在其下,小人雜進,輔之者弱,不橈奚為?四處互乾中,剛健得中,二陽從之,是以棟隆而異乎三之橈也。
九四,棟隆吉,有他吝。象曰:棟隆之吉,不橈乎下也。
大臣剛健而中,賢材協(xié)從,乃能任重。九四以陽履隂,沉濳其剛,位益高,德益崇,謙益大,有大臣剛健謙中之度。而居互乾中,才德勝其任,衆(zhòng)陽輔之,用以立事,為棟隆,為不橈乎下。有他,謂應初。隂為小人,係應於初,則賢者遠,不肖者用,進賢之路塞矣,何以辦天下大事?故曰有他吝云。
九五,枯楊生華,老婦得其士夫,無咎無譽。象曰:枯楊生華,何可久也。老婦士夫,亦可醜也。
楊,隂木之柔者,而悴其本,榮其末,生理窮矣。譬夫飾文采,守故常,以自得於君,而內(nèi)無生物,剛德何補於大過邪?婦謂上二、五正互,各有巽體為枯楊,下反兌為無譽。隂在下為稊,在上為華。夫九五剛中得臣,可醜若是。蓋位在兌中,其志或安夫燕逸,而中材之臣得以偷合茍容也。處大過之時,其慎此哉!然則五何為無咎?謂其以剛中居位,無妄動之咎耳。要之,日復一日,浸以陵遲,是亦烏能長有其國家乎?可醜之戒,厥訓甚明也。
上六:過涉滅頂,兇,無咎。象曰:過涉之兇,不可咎也。
夫子歷聘天下,而耦耕之徒非之,懼兇也。是盍足以知聖人心?周公遭變,箕子奴,龍逢、比干死,聖賢終不以兇而易其仁,得仁奚咎?彼荷蕢者自謂深厲淺掲,不及於難,為君子至德,其於利澤天下之志,蓋蔑如也。茲豈天地之心、聖賢之仁乎?澤在木上,為過涉,為滅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