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卦-損卦?山澤損卦（兌下艮上）－（元）王申子撰《大易緝說?卷六》

?【兌下艮上】

損，減損也。爲(wèi)卦兌下艮上，損兌澤之深，益艮山之高，下愈深而上愈高，損下益上之象也。又澤在山下，其氣上潤，亦損下益上也。損之成卦，六三、上九也。損下卦乾之陽而爲(wèi)隂，益上卦坤之隂而爲(wèi)陽，亦損下益上也，故爲(wèi)損。

損：有孚，元吉，無咎，可貞，利有攸往。曷之用？二簋可用享。

損下以益上，損剛有餘以益柔不足，此損之大義也。然以理言，損下以益上者，其事逆；以情言，損有餘以益不足者，其事難。蓋損非人所好，故必合乎實(shí)理之當(dāng)然。有孚于人，然後損之，則有大善之吉，則無過咎。居則可以貞固守之，行亦利於有所往也。雖然，聖人猶有未安者焉，故又設(shè)爲(wèi)之問曰：曷之用？言用損道者宜如何？二簋可用享。二者數(shù)之約，簋者器之質(zhì)，享者奉上而上受之之謂。二簋者，言損於下者有時，而不可不省約、不質(zhì)儉也。可用享者，言上之受益者，適其時之不可損，則亦不可過求於其下也。不如是，則非損也，害也，其道豈可行乎？或曰：案諸說，損者，損過以就中，損其失以就理義，損浮末以就本實(shí)，損人欲以復(fù)天理，損奢以從儉，損不善以從善。有損已以益人者，有損巳以取人之益者，有損之損者，有損之益者，有不損之損者，有損已以從人者，有行損道以損於人者，有不行損道而益於人者。其言損之義，損之用，至矣，盡矣。如二簋可用享，皆曰損奢以從儉也，寧儉爲(wèi)禮之本也，禮雖薄而時可用也。易之爲(wèi)訓(xùn)宜若是，而子獨(dú)不以爲(wèi)然，謂聖人止取損下以益上之義而已，得無失之拘乎？曰：聖人觀艮、兌二體，損下之剛，益上之柔，設(shè)爲(wèi)損卦，專明損下益上之道以爲(wèi)訓(xùn)，故彖象爻辭即無諸說所云之意義。況諸說所云，乃節(jié)也，非損也。又二簋可用享，誠如諸說，則是損之時宜於用，此聖人何不曰利用二簋之享，何必設(shè)問曰曷之用邪？愚嘗謂伏羲因河圖以畫易，文王又取洛書因羲之畫以重之，周、孔又因二聖人所畫所重而繫之。其畫、其重、其繫，皆因天地自然而然之象義以爲(wèi)之，不容但已。今人不去根尋四聖人因天地自然而然、不容但巳處求易本旨，往往只就上較量一個道理，率已意以說之，與說諸書一般，故易之道反因解說而晦，此之類也。

彖曰：損，損下益上，其道上行。

以成卦之主及卦體釋卦名義。損之所以爲(wèi)損者，損下以益上也。且三之乾陽居於上，兌之隂說而應(yīng)之，是損之道皆行於上，故曰其道上行，故爲(wèi)損。

損而有孚，元吉，無咎，可貞，利有攸往。曷之用？二簋可用享。二簋應(yīng)有時，損剛益柔有時，損益盈虛，與時偕行。

損而有孚者，言損之道出於事理之當(dāng)然，有孚於人則有下文元吉，無咎，可貞，利有攸往四者之善，故夫子但加一而字，而意義自見。蓋損非衆(zhòng)所好，必合乎理而孚於人，當(dāng)其時而適其可。二簋，禮之儉約?？捎孟?，謂享于上有時而可用儉約也，故曰應(yīng)。有時，謂時有可損，有不可損也。時不可損，享於上者不可過求於其下也，故又曰損剛益柔。有時，謂損剛有餘，益柔不足，固損之義，然剛有時而不可損，柔有時而不可益也。若夫盈而有餘者損之，虛而不足者益之，亦顧其時之宜何如耳，故曰損益盈虛，與時偕行。

象曰：山下有澤，損；君子以懲忿窒慾。

君子觀山澤爲(wèi)損之象，損巳之所當(dāng)損者，唯忿與慾。是二者亦損人德之大者，故必懲治之，窒塞之。蓋亦體兌之說懲其忿，體艮之止窒其慾，謂和說則無忿，知止則無慾，故曰損，德之修也。

初九，巳事遄往，無咎，酌損之。

損剛益柔，損下益上，損之義也。初剛而在下，四柔而在上，損初益四，正所謂出粟米絲麻以事其上，乃處卑下者在已當(dāng)損之事，故曰巳事。既在已當(dāng)然之事，則宜速往以奉其上，乃可無咎。爲(wèi)人上者，又當(dāng)酌度其宜與不宜而後損之，如彖傳所云過不可也，不當(dāng)其時亦不可也。夫如是，則上之損下也不爲(wèi)暴，下之益上也不爲(wèi)怨，此聖人於損之初著損下益上之良法也。無咎之後曰酌損之，聖人繫辭之旨亦可見矣。

象曰：已事遄往，尚合志也。

初，下民也，有剛實(shí)之資；四，上位也，有柔虛之疾。初益於四，理當(dāng)然者。初遄往，則四遄喜矣。曰酌，則上合下之志；曰喜，則下合上之志。言損之所尚者，上下之志，欲其相合也。

九二，利貞，征兇，弗損益之。

二以剛中之賢，上應(yīng)柔中之君，處剛益柔、下益上之時，是宜上益其君者也。然所居不正，故戒以利貞；體柔而說，故戒以征兇。言當(dāng)以剛中之正道益其上，不可以柔說之邪道而往，往則必兇。蓋不自損其剛中之德，然後可以益柔中之君；若損其剛中，則將失貞，用柔以進(jìn)益之，適足以損之矣。

象曰：九二利貞，中以爲(wèi)志也。

謂不損其剛中之志，然後得貞，然後可益於其君。

六三，三人行則損一人，一人行則得其友。

此成卦之主也，故爻辭緫言一卦之象。三人者，謂下三陽本乾行者也。乾九三獨(dú)損而爲(wèi)兌，以益上六，是三人行則損一人也。及兌六三，又以一隂獨(dú)行而應(yīng)上九，而上九友之，是一人行而得其友也。由此一爻之交，而艮、兌男女之體成，天地化生之道著。聖人因之，於大傳明致一之理以極言之，此損之大義也。不言於上而言於三者，損下爲(wèi)損上，則得剛之益，非損矣。

象曰：一人行，三則疑也。

六三者，成兌之主。上九者，成艮之主。六三獨(dú)往以應(yīng)上九，而上九友之，是一隂一陽配合之道專。蓋一與二、奇與耦相對待，生生之本也。三則餘而疑矣。疑者，謂莫知所與也。

六四，損其疾，使遄有喜，無咎。

隂陽過而失其和平則疾，四隂居隂，過乎隂之疾也。初九損其陽以益之，四受之以損其疾，然疾之所在，治之不速則疾愈深，必遄速然後有喜而無咎也。

象曰：損其疾，亦可喜也。

無疾者，上也；疾而遄有喜者，次也。亦之爲(wèi)言，次之之辭也。

六五，或益之十朋之龜，弗克違，元吉。

五居損下益上、損剛益柔之時，以柔居尊，是宜受天下之益，所謂有孚元吉者也。五又能持謙虛之德，以應(yīng)在下之剛，故在下者皆願益之，不但九二之臣而已?；蛞嬷耍蠖?，龜靈而智者，亦從之而弗違，是人與之，天與之，故元吉。

象曰：六五元吉，自上祐也。

以君而受天下之益，理之當(dāng)然。五又持謙虛以受之，曰上祐者，言五之得益，雖人與之，實(shí)天與之也。

上九，弗損益之，無咎，貞吉，利有攸往，得臣無家。

居上宜受益者，今乃處損之終，艮之極，又以陽應(yīng)隂，損終則變，艮極則止，陽應(yīng)隂則益人，故有弗損而益之之象，宜其無咎。居則貞守而獲吉，行亦無往不利。得臣無家者，謂弗損下則得臣民之心，能益人則無私家之累贊之也。

象曰：弗損益之，大得志也。

君子之志，唯在利益乎人。今衆(zhòng)皆損下，而我獨(dú)能益之，故大得志也。

大易緝說卷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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