欽定四庫(kù)全書｜易原就正卷六

邢臺(tái)包儀撰

咸卦：?【艮下兌上】。

咸：亨，利貞，取女吉。

上經(jīng)首乾、坤，而下經(jīng)首咸、恒，何也？乾、坤，父母也。自乾道成男，坤道成女，二氣交感，化生萬(wàn)物，萬(wàn)物生生而變化無窮焉。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，皆本於男女而夫婦者也。天地交而水火之大用以彰，則山澤雷風(fēng)用事矣。咸、恒者，男女之始，夫婦之道乎？人道之興，由於夫婦；夫婦之配，始於男女。故下經(jīng)首咸、恒，而咸又先於恒也，所謂山澤之通氣也。咸有不亨者乎？然而不可不貞也，所取不可非女也。取女吉，非女則不吉矣，可不慎哉！

彖曰：咸，感也。

柔上而剛下，二氣感應(yīng)以相與，止而說，男下女，是以亨，利貞，取女吉也。

天地感而萬(wàn)物化生，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。觀其所感，而天地萬(wàn)物之情可見矣。

卦名咸，其義何也？無心而感也。男女之道，人物同然，蠅虱無異，皆出於自然而然，不期然而然者也。非無心之感而謂之咸乎？可即其卦體、卦德、卦象以明卦辭之意矣。體維何？?jī)度峋迂灾希迍偺庁灾?，艮山之氣感而兌澤之氣?yīng)，兌澤之氣感而艮山之氣應(yīng)，非相與耶？德維何？?jī)?nèi)如山之止而本無異慮，外如澤之說而自有同情，非止而說耶？象維何？?jī)兑陨倥响渡倌兄?，艮以少男下於少女之下，非男下女耶？故相與則亨，止說則貞，下女則取女，是以亨、利、貞、取女吉也。而感則必通之理，不可恍然於天地之大、聖人之神乎？天地何嘗有心哉？靜別而動(dòng)交，與萬(wàn)物若無預(yù)也。乃感者自感，不覺其化者自化，生者自生矣。聖人亦何嘗有心哉？下觀而化民，日遷善而不知為之者，感人心而天下和平矣。於以知感不以心而以情也。天下豈有無情之物哉？怪石可以成虎，腐草可以為螢，配馬而驘，接木而果，比比然也，而況因類而感乎？觀其所感，而天地萬(wàn)物之情可見矣。附餘

咸恒兩彖傳，本義謂或以咸自旅變，恒自豐變。但咸之柔上剛下，若不接二氣感應(yīng)句串看，殊無義味。且恒之剛上柔下，若以卦變言，皆不得其正矣。彖之所謂利貞者，不亦相反耶？卦變歌曰：咸旅恒豐皆疑似。夫疑似者，未必確然之詞也，故於經(jīng)文無悖，直從卦體可也。

象曰：山上有澤，咸；君子以虛受人。

天地間無不通氣之物，何獨(dú)言山澤哉？蓋山澤且通氣，而況他乎？以其虛也。虛而後能通，通而後能受也。山若不虛，澤必不居。茲艮下山也，兌上澤也，非山上有澤之象乎？是明明示人以山澤通氣之為咸也。君子觀象而知所以法之矣。廣益大修身之量，持盈為絶物之端，以虛受人。其究也，懲忿窒慾。

初六，咸其拇【之革】。

咸，無心之感也。宜靜而不宜動(dòng)之革，則以山為火，山靜而火動(dòng)矣。艮有身象，而動(dòng)之最下者則拇也，非咸其拇耶？革之四德無與焉，猶幸有悔亡者在也，故不至於二三之兇吝。

象曰：咸其拇，志在外也。

初，艮體。艮，止也。何以動(dòng)而欲行？有動(dòng)之者，與外卦兌體之四為正應(yīng)。心之所向，能不為說我者動(dòng)乎？志在外也。

六二，咸其腓，兇。居吉【之大過】。

拇之上而易動(dòng)者，則腓也。之大過以為利往而往也，非咸其腓耶？而不知棟且撓矣，不亦兇乎？然以六居二，猶有中正之德者，能因其所居而靜以居之，庶乎反兇而得吉。

象曰：雖兇居吉，順不害也。

君子素其位而行，不願(yuàn)乎其外，願(yuàn)外則逆理而不能順受其正矣，徒知有利而不知有害者也。二之雖兇，居吉者以艮止而為巽順，非安分而順應(yīng)耶？棟任撓而往任利，惟中惟正以自處，夫孰得而害之？

九三，咸其股，執(zhí)其隨，往吝【之萃】。

腓之上而隨足動(dòng)者，則股矣。股之動(dòng)，并拇與腓萃聚而動(dòng)者也，非咸其股耶？然股不能自動(dòng)，而惟隨所動(dòng)。三，艮主也，止極而偏為執(zhí)，執(zhí)其隨，正所以為股也，假?gòu)R用牲無與焉。如是而曰利往，往必見吝而已矣。

象曰：咸其股，亦不處也；志在隨人，所執(zhí)下也。

三正所以為艮者也，艮為止，止則宜乎其能處矣。乃因初拇二腓之不處也，而咸其股焉，豈得自主而處耶？亦不處也，隨之也，有所執(zhí)也。有所執(zhí)者，志在焉，志在而所執(zhí)之高下定矣。隨人者，未有高出於人上者也，下也，安得不往而見吝？

九四，貞吉，悔亡。憧憧往來，朋從爾思【之蹇】。

變澤而為水，同類也，有朋象焉。憧憧者，心不定而行無已也。取兌澤決其下，塞而川流不息之象焉。四當(dāng)股上脢下，心象也，而不言心，咸主也，而不言咸，何也？咸感於無心，不可以言心，故不言咸而獨(dú)言貞，不貞則悔矣。蹇貞吉之蹇者，不貞吉乎？貞而吉，悔不亡乎？然而有利不利也。若不論東西南北，而但憧憧往來，則大人不可見，惟朋從爾思而已。貞乎？不貞乎？蓋以四陽(yáng)居隂位而失正，須知因占設(shè)戒之諄且切也。

象曰：貞吉悔亡，未感害也。憧憧往來，未光大也。

不正而感，便為心害，則知四之貞未感也。未感則亦何害之有？所由吉而悔亡也。又四之本體互乾而為天，變卦互離而為日，心在人之中，如日在天之上，以其光大也。若累於私感而憧憧往來，是兌澤決其下流，因所說而陷其心矣，豈猶然光大之心乎？光大之心，斷未有憧憧者也。

九五，咸其脢，無悔【之小過】。

陽(yáng)剛中正，而曰咸其脢，無悔，何也？咸不可過也。大過者兇矣，小過非其悔耶？猶幸其中正也。當(dāng)脢處而無所感，豈有所私耶？人之四肢百骸五臟六腑總於背，而脢不動(dòng)，亦猶鳥翼之附於背，而展歛不在背也。咸脢無悔，可小事不可大事之義也。

象曰：咸其脢，志末也。

天地萬(wàn)物之情，各有所感，方成世道。然而情之所通，志之所專也。五當(dāng)尊位，不能感人心，而天下和平，失其本矣。但咸脢而無所感，謂非志末也耶？不宜上者也。於已雖無悔，於世復(fù)何益？

上六，咸其輔頰舌【之遯】。

脢之上而最動(dòng)者，則輔也，頰也，舌也，皆取象於兌，為口也。然一口何以三取象？鄙之也。澤不可以為天，澤最下而天最上，而況又居上乎？以天為口實(shí)者，必信口荒唐而無所據(jù)，以此感人，人未有不遯者也。不言兇咎悔吝者，有小利貞者在也。

象曰：咸其輔頰舌，滕口說也。

輔頰舌皆所以動(dòng)而言者，咸其輔頰舌，則無所不動(dòng)，無所不言矣，非滕口耶？滕口者，或詞氣有相傷，或聲容有不善，人將遯我，而兇咎悔吝立至矣。茲猶然兌也，兌則說也。感人以言而人說，人雖遯我，未有不以我為說者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