象有淺深,旨有同異,不大過人,焉足為貴?故六十四變成於自然者,天也;見其象而配之名使各當(dāng)焉者,聖人也;因其名之當(dāng)而不復(fù)擬議焉者,天下後世也。然不擬議則無以見聖人,不見聖人則無以盡易。蓋易之道無窮,一物之中或有數(shù)象,則聖人舉其大而略其小;一象之中或兼數(shù)用,則聖人捨其近而取其遠(yuǎn)。常人之情安於近小,驟而見易則不能無疑,安於疑而不加之?dāng)M議,則不能見其遠(yuǎn)者大者,終於疑聖人而已。是故曰乾而乾,曰坤而坤,未可也。必曰如之何而為乾,如之何而為坤,反覆思之,乾不得不謂之乾,坤不得不謂之坤,然後可。又推而廣之,水在天上何以為需,在地何以為比,曰需如此,曰訟如何,曰比如此,曰師如何,在坎者如此,在離者如何,反覆思之,既無不宜,然後知其以佃以漁取諸離也,而離之卦未嘗言此,所象者繼明照四方而已。重門擊柝取諸豫也,而豫之卦未嘗言此,所象者作樂崇德薦之上帝而已。凡如此類,豈非舉其大而略其小乎?長男長女交謂之益?,不交謂之恒?;少男少女交謂之咸?,不交謂之損?。聖人於咸恒則明夫婦以順男女之情,於損益則違男女之情以明天下之理。凡如此類,豈非捨其近而取其遠(yuǎn)乎?如使離豫之卦止取佃漁擊柝,損益之卦併象男女情實(shí),聖人之意何其近且小也?故不推咸恒,則不知損益之卦本於男女之情也。不觀繫辭,則不知十有三卦之中別有所取法也。又不止此,如地中之木?,可謂卑矣,乃不謂之卑而謂之升,則明其勢當(dāng)升也。澤上之水?,可謂盈矣,乃不謂之盈而謂之節(jié),則明其理當(dāng)節(jié)也。至於頤養(yǎng)之時(shí),可以飲食宴樂矣,乃曰謹(jǐn)言語,節(jié)飲食,而於需言飲食宴樂。萃聚之時(shí),可以享帝立廟矣,乃曰除戎器,戒不虞,而於渙言享帝立廟。如此豈不遠(yuǎn)於常人之情乎?以至裒多益寡,所以為益,乃不施於益而施於謙。思患豫防,所以為豫,乃不言於豫而言於既濟(jì)。厚下安宅,非取剝之義,而以救剝之弊也。非禮勿履,非象壯之強(qiáng),而以免壯之殃也。自常人觀之則如彼,自聖人觀之則如此,宜其安於近小者以為非,而逹於遠(yuǎn)天者以為宜也。既推乎此,又推乎彼,以至無所不議,無所不擬,然後知卦無妄設(shè),辭無妄飾。既見聖人,乃可盡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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